狗(《大九华》发表)
狗
柯正华
今天早晨,刚起床,就听妻对我:“我家的狗昨夜没回来,今天也没看见,到哪里去了?”
我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,到了冬天,出外打工的人最喜欢到处寻狗肉吃,是不是——,也没多想,急于上班,便没过问。
放学回家,妻第一句话便是狗被租房的民工打死了。邻居家的小孩刘勇告诉妻:“昨夜七八点钟在老师家上晚自习回家,透过玻璃门看见你家的狗被关在你家出租房里。”妻这才怀疑到他们。经妻的一再追问,邻居帮忙说,你们承认了吧,她又不会找你们的。方承认是他们干的。
我很是愤怒!
这狗跟我们一家共同生活了近十一个月,很受我、妻及我母亲喜爱。一条鲜活的生命,我至今还没有给它取名呢,却说没就没了。呜呼,悲哉!再也看不到你跟前跟后活泼的身影了!
你是在去年腊月初的一天,蜷缩在妻小店门前的一角,呜呜直哆嗦,被妻发现。那时你是刚断奶不久的被遗弃的小崽儿,灰黄的毛发,咕碌碌的眼睛,头顶上一对淡褐色的小耳朵,尖细的淡褐色的短尾巴,时常夹在两股之间,瘦弱细小的可怜模样。
小姨夫忠辉夫妇正在店里闲谈,看见后,对妻说:“小狗怪可怜的,你就养着吧!都说猫来穷,狗来富,看来你家要富起来了。”
对于穷富,我们夫妇看得淡薄,赶上这么好的时代,凭我们的劳动,吃穿不愁,能住上宽敞的新居,虽为建房及置办家什欠有债务,只要一家人和睦安康,纵有万贯家财,不也是同在一片蓝天下,共享一轮圆月。
我们夫妻可怜这小狗的境遇,取得了一致意见,就养着吧。因刚搬新居,小店夜晚无人照看,长大后,小狗也许有点用处。
每天的剩饭剩菜照料,小狗竟然养得壮实起来。瘦瘪的肚皮如今总是圆鼓着。吃饱了的小狗,屎尿自然少不了,开始几天,总是随处就地解决,妻看见了,便追赶斥骂。几次威胁、呵斥,小狗精明的很,以后再也不在室内麻烦。
十冬腊月天,怕小狗受冻,妻将纸盒里塞满了旧衣布头,狗睡在里面十分的舒坦。可小狗总是闲不住,时常将我们放在门边或晒在院里的鞋袜、鞋垫衔在嘴里,叼到狗窝里。妻总是将从窝里寻得的鞋底轻拍着小狗的头或嘴,“汪、汪”,被打的小狗于是夹着尾巴一溜烟的逃走了。渐渐地,不知什么时候,小狗不再有这种嗜好。妻再也不用到处寻鞋袜之类了。
转眼到了大年三十,吃罢年夜饭,短信问候所有亲朋好友后,和妻出门游逛一周,不觉以至夜深。身在莲花佛国,乡亲们都有共同的习俗,赶在新年的钟声敲响之际,去大愿文化园内地藏菩萨大铜像前烧香拜佛,祈祷一年的好运。我和妻及上大三的儿子一道,步行前去敬香。
刚出门,发现小狗跟在身后,这时的小狗身长不到一尺,还是小不点儿,我们的目的地至少有两三里路吧,来回可是不少路程,怕它跟不上,撵它回家,走了一段,它还是跟着小跑。到了大愿文化园北侧隧道入口处,它竟然超过我们一行,这小狗比我们还要虔诚。这时隧道里人流如潮,它不停地在行人的脚步缝隙中穿梭。
等我们敬香完毕,往回走时,它跟在身后,进入隧道,这里已是川流不息,从我们身边经过时,它没发现,一路向前飞奔,等发现跟丢了,只好放慢张望前行,出了隧道口,我们撵上它,它发现我们时,大概是失而复得吧,高兴的在我们脚边转悠、跳跃。我想:小狗也有它的失意和欢乐,也是可爱的生灵啊。
这狗跟惯了我们,只要我们一回家,真是“犬喜人归”,身前身后的跳跃,难怪杜甫曾经诗云“旧犬喜我归,低徊入衣裾。”了。 有时一出门,它又是尾随左右。
它是这样跟着我们逐渐长大的。
双休日的一天,我陪妻到九华河洗衣洗被,它也跟在电瓶车后狂奔,在佛光大道上,我们将车速调至极点,看它奔跑的姿态,犹如草原上捕食的猛虎,勾头、目光向前,伸缩的四肢强劲有力,步点“嘀嗒、嘀嗒”,在柏油路面上如离弦的箭一般。
也许是这狗太喜爱运动吧,一直以来,我们从来没有看它病过。即使在它妊娠、哺乳期,不过是身材消瘦了些。
暑假的一天,狗在妻小店隔壁的角屋里,产下了八只小崽儿。我和妻发现时,八只小崽全都伏在母体下争吮奶水,母狗不停地添着幼崽。周围没有发现任何污迹。原来狗是十分爱干净的生灵呀。
八只小狗其中一只大概是体弱,抢不到奶水,夭折了。其余七只都健康的活着。我和妻在院外的柴棚里给它们安置了窝儿。奶水不够时,妻买来儿童饮用的纯牛奶,时常一只一只的给小狗喂奶,邻居杂货店的老板娘也将刚过期的牛奶饮料送给我们。开始时,它们不感兴趣,后来大概是饥饿难当,竟然也喝得津津有味。
小狗一天天的壮实起来,太多了,左邻右舍的小孩喜欢狗的,全都抱回去领养了。
失去小狗后,母狗终日心神不定,若有所失。加上刚哺乳众多的小崽,消瘦的几乎到了皮包骨的境地。每次遇有饭局,我总将剩下的鸡鸭鱼肉打包带回家,近两三个月来,狗又壮实起来了。一次在妻小店对面的长泰饭店,吃完饭,出门回家,这狗窜到我面前,又急速转回身,跑到一辆如同我时常骑的电瓶车前后转悠。后来我猜想,它是提醒我别忘了自己的车吧,难怪几次我的同事借用我的电瓶车办事,经过小店门口,它都紧追不舍。
好精明的宠儿!
恢复体力的狗又跟前跟后,几次竟然追在我电瓶车后跑到学校办公室门前,拿起扫帚撵走它,几次三番,它知道此处不受欢迎,就不再来。
邻居家的一条黄狗偶有追赶过路人、撕咬行人衣裤,周边人都不喜欢。我家这狗从来不会咬人,十分温驯,常常得到邻家大人小孩吃剩的鸡翅、肉骨。租房的民工也常常给它吃的,跟他们很熟,有时它视如家人跟随他们到菜市场买菜。正是熟悉的缘故,就在昨夜,它怎么也不会想到,是他们利用它的忠诚与信任,残忍的谋害了它的性命。
人们向来都用“忠实的走狗”比喻最为贴心的爪牙、帮凶,这是辱了狗的忠良的本性,有时我们人类身上体现出的人性的虚伪、阴险和奸诈是真不如狗。
别了,我的忠实的走狗!
2012年11月21日夜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