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把破吉它
一把破吉它
姚来
每次走进书房心情都很急迫,打开电脑、连接网络、进入游戏、做任务……所有这些恨不能在几秒钟内完成,这时我是没有心思注意到其他任何东西的。当游戏结束,关机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,我往往会在不经意间瞥到那一把吉它,它静静地站在那个角落,灰尘满身、破旧不堪,共鸣箱上裂着一个大口子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不幸的境遇。
其实它并不属于我,至少一开始是这样,它真正的主人是我的同学K主任,记得初中时我和他关系很好,后来又一起上了中专,我在池州读师范,他在合肥,但每次放假都要相互走动,在一起聚几次的。大概是第一个寒假——也就是90年年末——的一天吧,我到他家去玩,看见他正拿着一样乐器在弹,音色非常好,是我极喜欢的那种,于是就问他这是什么东西,是不是很贵。他就说这是吉它,70多块钱,是他和他同学合买的。我又问怎么弹,他说要弹好很难,他也只能弹单音,“左手把这里按住,右手拔一下琴弦就是哆,左手移一下再拔是唻,按这里是咪……你这么聪明,肯定一学就会,怎么样,试试吧?”于是我就拿了过来,按他说的弹了起来,虽然时断时续、结结巴巴,但我还是一下子就被它所独具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,拔弄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去。
70多块钱!对于那时的我来说,不啻是一个天文数字,要买是不可能的。所以我就隔三岔五地到K主任家去,只为了能看看摸摸弹弹那把吉它。后来就干脆厚着脸皮借回了家,没日没夜地练,直到开学前才还给了他。
到暑假的时候,我又去借了,练了十几天后还给他,隔段时间又去借,然后再还,借借还还,还还借借,最后一次借来后竟没有归还,一直留到了现在。我也曾经想过把它买下来,可开始没钱,后来有钱了,觉得由于通货膨胀的因素,给70块钱太少了,给多少呢?又不知道,所以一直耽误了下来。幸亏K主任是个很豁达的人,否则谁愿意把自己刚买不久的爱物借人呢?而且在久借不还的时候不去追讨呢?有一次K主任淡淡地说了句就送给你了吧,霎时间我面红过耳、羞愧难当,不过那已是很久的以后了。
然后那把吉它跟着我来到了学校,师范是个琴棋书画、吹拉弹唱盛行的地方,吉它在这里很有市场,恰好上铺的Y兄也有志于此,而且不知从哪里抄来了一些吉它曲谱,是和弦类型的,和我经前练的不一样,很新鲜,于是我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,连忙抄了一份,整日里练左手和弦,练左右手配合,虽然刚开始学,手法特别笨拙,又没有老师指点,但劲头十足,就是走路、上晚自习的时候,左手都要做个C和弦或Am和弦的样子的,平时在寝室与人聊天,总是抱着吉它,右手随意地练习着节奏:53231323,5312(12同时)3,或者轻轻地扫弦,那种全身心地投入做一件事的感觉,直到现在我都很怀念。
那时候吉它谱难找,得到一首好谱往往要高兴好几天,但也陆续收集了一些,费玉清原唱的《故乡的女孩》是我学习的第一首弹唱曲,旋律和节奏都很简单。可惜后来所抄曲谱轶失殆尽,现在已经都不会弹了。
大概是三年级吧,学校里组织了几个音乐兴趣班,有笛子、二胡,当然也有吉它,虽然平时我也吹吹笛子,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吉它班。老师是从社会上请的,好象是个什么厂的工人,虽然也是业余的,但在我眼里,他的水平是极高的。开始教的内容很简单,无外乎吉它的音阶、简单的独奏曲、基本的和弦、常用的节奏等等,都是我早已练熟的内容,所以经常听得有些漫不经心。有一次在课间休息的时候,老师的兴致似乎很好,没有象往常一样到外面去抽烟,而是坐在讲台上弹起了曲子,我们连忙围了上去看着他弹,他的手指很修长,左手按弦看上去很轻,但却很到位,声音特别干净,没有一丝杂音,不同和弦之间切换得极快,反正我是听不出任何破绽。开始的曲子我不熟悉,只是觉得好听而已,然后就听他弹到了《秋日的私语》,这是一首名曲,学校的广播上经常放,是钢琴弹奏的,不过比起这时听到的吉它版来,就差太远了,那完美的音质,那娴熟的指法,那流畅的旋律,陶醉了所有在场的人,而我在恍惚中竟有了一种灵魂出窍的幻觉,仿佛自己突然间来到了一个落英缤纷的世外桃源。此时除了老师那上下飞舞的手指,我什么都无法看见,除了那分明的天籁,我什么都无法听见,我想这该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好的音乐了吧。只可惜老师弹完了这一曲就没有再弹了。
在师范里学吉它虽然很是下了工夫,但也只不过是打了基础,技艺真正的提高那是在毕业以后了。由于参加自学考试,我每年都要去贵池两次,有一次在去考场的路上,无意中在贵池电影院旁看到一个小书店,就走进去随手翻了翻,竟发现了一本由刘天礼老师、刘春老师、李凯老师合著的《流行金曲吉它弹唱》,编排的很细,左右手的指法都有,就马上买了下来。回家后足足练了好几个月,所收录的32首歌曲中有25首左右我都练得很好,倘若有不会唱的歌,就先看谱学会了再练,技法也越来越熟练了。后来每次去考试我都要到那家书店去看看,陆续地买了10余本弹唱谱,大都是刘传老师编配的,但是练习所占的比例却呈直线下降的趋势,最后买的几本竟只练了几首,就丢过一边再也不看了。
有一天我突发奇想,为什么不把几首自以为弹得得意一些的曲目录下来呢?于是兴兴头头地从九子VS神弓那里借来了一台老掉牙的录音机,花了几个月的时间,录了3、4盘磁带。有一次到挚友Y君家做客,拿了其中最好的一盘作为礼物送了去,笑着说:“首张个人专辑,多多捧场啊!”Y君果然配合,听后下了评语:不是好,而是非常地好,比刘德华唱的还要好。虽然明知是客套,但仍不免飘然。现在那盘磁带大概不知被Y君丢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吧,因为我自己剩的几盘已经早就无影无踪了。
记得Y君在夸了我一通后还说,有时间再录几盘新歌,带了去大家一起欣赏欣赏。当时我答应得很快,可惜后来弹吉它的热情消失得更快,从几星期弹一次,到几个月弹一次,直到现在一年都碰不了一次,技艺严重退步。由于长期不弹,疏于保养,吉它的共鸣箱上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,对Y君的承诺也就如同那长长的伤口一样,永无愈合的可能了。
纵观我学习吉它的历程,“其兴也勃焉,其衰也忽焉。”其实人生有很多事莫不如此,怎么能相信一帆风顺和长盛不衰呢?那只是个传说。
(完)